楊 雅 惠
亞洲1997金融風暴自從於東南亞引爆以來，不但造成東南亞諸國金融癱瘓，也漫延到我國，使得匯率、利率、股 價，均呈現價格劇烈波動的現象。所幸我國金融市場最終達到平穩，但是泰國、馬來西亞、印尼、菲律賓、韓 國，受創程度則甚深，一直無法平復。在此風暴下，我國金融政策之運作上，面臨許多挑戰。
本文先觀察亞洲受創國家較嚴重的國家有何共同之處，分析臺灣與其差異，並對未來的金融政策提出若干建議。
( 各國經濟金融體質分析 )
吾人觀察上述東亞五國，可發現下述共同點：
一、這些國家均是常年貿易逆差
東南亞四國均有相當貿易赤字，而1996年韓國經常帳逆差也已達237.2億美元。
二、這些國家的外債額均甚高，甚至超過其外匯存底
泰國與菲律賓的外債約為外匯存底4倍；馬來西亞約為2倍，至於印尼則約高達5倍。換言之，這些國家即使把外 匯存底金額用來償還外債，也無力清償。
三、外人投資金額占股市總市價的比例均很高
以印尼為例，外人投資金額占股市總市價約超過60 ﹪，更嚴重的是這些外人短期資金進出多為投機性，一旦外 人突然脫手，後果不堪設想。
四、金融體系之放款品質與企業財務結構惡化
韓國1997年年初以來，一年內即有八家規模龐大的企業集團因負債累累而宣佈倒閉。銀行機構之放款品質低落， 其呆帳率均比臺灣為高。
由此可知，這些國家實質經濟與產業體質未趨健全，即大肆開放金融體系，在常年逆差下開放資本帳，外資開放 程度頗高，外債金額遠超過外匯存底，故一旦國際金融活動有了風吹草動，便蒙受巨大衝擊，無力抵擋。
若引用瑞士洛桑管理學院（IMD）於1997年春對上述東亞五國之競爭力排名，與臺灣相較，可發覺其相對排名依 序為馬來西亞、台灣、泰國、南韓、菲律賓、印尼。其中馬來西亞原來在1996年排名列於台灣之後，1997年之後 方躍升於台灣之前。
進一步觀察IMD對於不同項目的排名，包括國內經濟實力、國際化程度、政府效率、金融實力、基礎建設、企業 管理、科技實力、人力及生活素質等，當可發現臺灣在這些項目排名上未必名列前茅，唯有兩項指標拔得頭籌： 「科技實力」、「人力與生活素質」。由此可見，堅實的科技與人力素質，是臺灣至目前表現相對尚可的緣由之 一。
( 改革次序與健全體質 )
在自由化、國際化的過程中，應注意紀律化、制度化，讓自由化所帶來的經濟效率之提高能以穩健的步伐前進。 於是乎，經濟金融改革的次序相當重要。
在經濟改革過程中，選取適切的經濟開放次序，應考慮的重點如下：
一、財稅健全優先於金融自由化
在金融自由化之前，先健全財稅預算，以免因為財政支出的不平衡而仰仗貨幣金融面的抑注，拖累了貨幣環境的 平穩。
二、國內金融健全優先於國際金融開放
國內金融體系的健全應優於國際金融體系。先讓國內物價保持平穩，並健全國內金融體系之制度，讓國內金融體 系充分發揮其效率，提昇其競爭力，避免匯率隨著通貨膨脹而一路趨貶。
三、經常帳自由化優先於資本帳自由化
宜先設法解除經常帳的出口及進口之貿易障礙，例如降低關稅與配額限制等，然後再讓資本帳開放。只有在國內 借貸利率自由化、物價水準穩定、匯率不至於隨物價一路貶值，且經常帳已自由化之後，方能考慮國際間資本自 由移動。否則，過早的資本帳自由化可能造成不必要的熱錢流竄，並導致外債累積。
吾人進一步觀察台灣是否符合上述原則：
在1980年之前，我國均為財政盈餘，但是1980年之後，盈餘轉為赤字，且金額逐漸擴大。尤其1990年代，財政赤 字額度甚高。由此可見，在1980年之前，台灣可謂滿足前述第一條件，但在1990年代，則此條件便愈來愈差，值 得警惕。
臺灣歷年來長期物價堪稱平穩，只有在兩次石油危機時物價劇升，高經濟成長率與平穩物價一直是台灣經濟發展 的良好紀錄。在國內金融體系開放方面，一向受政府多方管制，但到了1980年後期，金融自由化方慢慢推動。至 於國際金融的開放，腳步則更為遲緩。
在貿易自由化方面，歷年來有效關稅已逐漸降低，以有效關稅率而言，1971年至1975年之平均有效關稅率為 11.81%， 1991至1995年間的平均有效關稅率則為4.87%。可見經常帳自由化程度已逐漸提高。但是在資本帳開放 方面，則步調較緩。目前為加入WTO，需加速推動資本帳的開放，腳步也不容過遲。
綜上觀之，台灣在1960、1970年代維持財務健全，殆1980年代之後即產生逆差。國內金融體系原受政府多方管 制，迨1980年代後期方加速金融自由化，而國際化的腳步則更慢。至於經常帳部份，1980年代開始降低關稅，確 有消除貿易障礙之功能，可見台灣一般而言，並未嚴重違反上述原則，唯目前有財政赤字、國際金融也逐步開 放，這過程不能率意輕忽。
值得一提的是：改革次序的重視，並不代表改革步調可以延緩。例如：台灣為加入國際貿易組織（WTO），須在 公元2001年前，取消外資投資股市比例上限( 個別行業有特殊限制者除外)。這個既定時程不得耽擱。所需注意 的是，如何在金融開放過程中，做好金融紀律的監理工作，讓金融市場在開放過程中得以穩健而有效率地運作。
( 妥善制定未來金融政策 )
在亞洲金融風暴未息，未來情勢難料的情形下，我國金融政策應如何因應，有下述議題值得吾人省思：
一、妥善規劃金融中心的定位
金融中心之發展宜以配合製造中心發展為規畫方向，在「科技島」的目標下發揮金融中介儲蓄投資之橋樑功能， 勿讓金融中心淪為金錢遊戲投機的樂園。
二、增加央行對環境應變能力，慎擇央行介入匯率市場時機
央行應增強對環境應變的能力：畢竟金融自由化與國際化乃是不可抵擋的潮流，金融創新不斷前行，在外來挑戰 日益增強的情形下，央行勢必在政策目標的抉擇、政策工具的運用、政策環境的研判上，均應加強其正確性與時 效性。
由於外匯市場會出現異常的波動，造成對金融市場與實質經濟之不利衝擊，基於央行須穩定金融之職責，有時央 行會進場干預，在這問題上，產官學各界並無共識。觀乎各國央行亦或多或少有進場干預之經驗，其成效互見， 乃在於干預之原則、方式與效果掌握不同。央行若想進場干預，則須慎選進場干預的時機與方式，並掌握以下四 項原則：
1.不違背基本面匯率走向。
2.先評估干預之成功性，是否足以消除預期。
3.政府干預只能視為短期手段，不能作為長期措施。
4.政府對市場資訊須充分掌握。
三、金融自由化、國際化與紀律化並重
金融自由化與國際化過程中，應配合著金融紀律化。亞洲這些受創甚重的國家，平常金融體質即相當脆弱，其銀 行機構之放款品質便頗不健全，不良放款甚高，我國應引以為鑑，唯金融開放之規畫不應因此拖緩。
四、健全強化資金市場，並改善企業財務
靠政府強力護盤來穩住利率、匯率的時代必將遠去，廠商自求財務避險工具的充實乃是必然趨勢。因此，廠商加 強國內與國際資金調度能力刻不容緩。尤其中小企業更是急迫，政府該做的事是致力於建立健全而富有底盤的票 券市場、債券市場、遠期外匯市場。早日引導企業健全資金體質，增加中長期資金比重。
五、改革次序之重要性
重視經濟改革開放的次序，全盤考量，規畫出適合我國之經濟藍圖。
總之，目前臺灣所受到的衝擊固然未如泰、菲、馬、印、韓等國嚴重，但不表示我們已可高枕無憂。值此年度交 替之際，我們宜站穩腳步，看準方向，好好在這金融狂瀾下正確地掌舵金融政策。（作者為中華經濟研究院台灣 經濟所所長）￭